前兩天的下午,經過高段班的門口,一時興起,推開門,走進去拜訪一下,見到秦士老師和一群圍在週圍的小朋友,正在面對著一盤棋。



打過了招呼,靜靜在一旁觀看著。大家笑語不斷,七手八腳地下著面前的這盤棋。一開始,我已為這是在下聯棋,後來才慢慢地察覺…,不是。漸漸地,我才發現這是一道大型的題目,手順有三十步以上,目的是將一塊互相切斷,白空中的黑棋做活的棋型。



看起來像是其中一位同學下棋時所遇到的困難的覆盤。拿出來大家一起研究檢討。秦士老師想對策,負責解圍,而各方同學則各出意見。

出意見的方式很簡單,就是伸手拿子,下在棋盤上,然後會有其他人認同,或是反駁。反駁或是認同的方式,不是用嘴,而是拿著另一顆棋子,下在棋盤上,回應先前的落子。然後節奏明快地、思路敏捷地,各樣的可能性被探討著。


嘴,是拿來開玩笑的。這一班同學聚集在一起,那氣氛輕鬆之中帶著令人出乎意料之外的專注。大家笑語不斷,可是每個人都知道現在的狀況是什麼,下一步的著眼點在那裡。



很奇妙,在這個小小的研究室裡,卻有著很特別的氣氛。大家的心情愉悅、興致高昂。有著共同的語言,也有著共同的樂趣。不需多說什麼,彼此都能了解棋語裡一致的訊息。雖然是小到小學三年級、大到大一,那麼大的差距,可是對於圍棋,卻是有著相同的、如火一般的熱情。



幾個人聚在一起,他們的段數,和年級幾乎成正比。我感受到,室內好像散發著輕盈的靈光、跳動、彼此激盪著,雖然沒有人特別抬頭,可是,他們彷佛都發著光。像是窗戶外的陽光,透過白色的百葉窗,投射進來,照耀著。


有人下了一手虛。”偷看~!你這個色胚~!”大家互相開著玩笑。



“怎可能下這?智障啊~!” 一個同學笑道。



“智障沒什麼不好哇~智慧有保障…” 另一個若無其事地接下去。



“愈保愈智障,保證變智障…”第三個甚至順口溜了起來。



在玩笑中,每個構思被反覆、靈活地考證著,那敏捷的程度,運轉的迅速,簡直是讓人目不暇已。



“如果…撲呢?怎麼做活?”一手一手地仔細被驗證著。大家小心地做著假設,然後細心地驗證假設的結果。研判著策略的可能性,然後在證實之後推翻或是成立先前的假設,再設立新的假設,小心地再找出結論。



“嗯…因為黑的這裡能產生相對點…所以做活應該是可能的…”結論目前產生。



另一個同學提出新的假設…”如果在這一手的時侯,白就扳了的話呢?”



“理由呢?”秦士老師問。這個問法透露出策略思考的一致性。每步棋都有棋理、每子的落下皆有依據。



“吃大一點啊。”同學答。



“何必呢?在這一手的時侯,就可以吃乾淨了啊。”秦士老師提出反駁的看法。



“那如果這裡是長呢?其實這裡的斷點…沒補乾淨…”另一個同學深思著。



“你覺得呢?”秦士老師問。



“嗯…毛毛的。”同學回答。棋中可能另有妙味,很有機會讓已經呈現無救狀態的黑棋出現轉機,這樣的直覺,若不是經過身經佰戰是無法訓練出來的。



大家笑了。這種毛毛的感覺,所有人都經歷過。這位同學說這三個字的語氣,背後傳達出了多次被慘遭修理的經驗和口氣,非常能夠產生共鳴。




對話繼續進行著,攻殺也沒有停下來。不論是口中的玩笑,還是腦中的思緒。在某個段落中,比較復雜的變化的時侯,會有二、三秒的寂靜。每個人,沉入自已的專注中,用棋士特有的敏銳和細算,盯著面前的這個題型,用心像能力,在腦中計算著,並且”看著”十幾步之後的變化和發展。雖然是在靜默中,可是我彷佛,感覺得到好幾台人腦內的CPU,同時在高速地運轉著。



沒有打斷大家思緒,我悄悄地,退了出去。在門口碰見了周老師,稱讚了段位班裡頭,孩子們的機敏。



“當然。不然長清怎麼能稱為第一店呢。”周老師笑笑。”當然速度是經過練習而來的,目前雖然慢,你該原諒自已。能夠身在長清學棋,已經不是簡單的人物,不要隨意看輕自已。”



是的,不要看輕自已。有一天,我也可以,和這群全台灣最聰明的孩子們,同場競技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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