展開屬天翅膀 如鷹展翅上騰

之前有提過，布蘭登這個只有幾萬人的加拿大小鎮，為什麼突然會在這幾年變得物價升高、房價猛漲、外來的人口急速地湧入（大陸的移民人口只是其中一批，），不為別的，就是因為來了一個國際肉品工廠Maple Leaf進駐布蘭登。

經過三批的移民約二、三百人左右的中國人力進入這個工廠後，加上他們的眷屬，現在的布蘭登大約有上仟中國人在這裡定居。許多的眷屬一登陸布蘭登，第一件事情，就是去填單申請，排隊等待面試通知。

由於語言不通的關係，加上布蘭登這裡大部份是服務業，除了maple leaf，大家只能做一些語言需求量不高的工作，比如說清潔、打掃、或是速食店等。但是人多工作少，大家心目中的第一選項，還是進肉品工廠工作，福利好，賺的也比較多（相對於外面的這些零工而言）。中國人愛比較，大家若是聚在一起，一定會流傳最新的消息，誰去面試了，誰應徵上了，誰給淘汰掉了，為什麼我填單的早，卻是他先面試？！茶餘飯後的閒聊，一定脫不開這些話題。

我們很了解，這些中國移民遠渡重洋，大部份的人為的就是賺錢，少部份的人為的是教育。不是太多人有落定生根的想法，大部份的人就想著撈著幾年錢就回國走人。但畢竟收入和工作是安定一個家庭最重要的因素，所以每當工廠又開始一階段一階段的面試招工，丹先生的電話就會開始響個不停，陪同翻譯的協助，從來沒有斷過。招工是大事，我們能幫的，就儘量幫。所以一大清早五點、六點，就有興奮地睡不著的待面試人，等在我們家門口猛按門鈴。

弄到後來，丹先生摸清楚了這些面試的步數，不管是體能測驗或是面試，總是有跡可尋。其他人也明白讓丹先生翻譯成功率不但大，還可以事先提前面授機宜，以點播率很高。直到有一週，因為單先生要路考，所以我就代夫上陣，替他們翻譯去了。

大家要明白，在肉品工廠工作，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兒。工廠每天要屠宰一萬六仟頭豬，簡直是每六秒鐘就要處理一頭豬。一開始要是分配到在主要流水線上工作的人，沒有一個人不是哭爺喊娘的。每天都要站至少八個小時不說，環境又低溫寒冷（為維持肉的品質，工廠可以說本身就是一個大型的冰庫），而且每個動作又是機械又重覆，工作個一陣子下來，關節炎、頸部、肩部、手腕…無一不出現職業傷害。手腫著一整天這樣工作，到半夜常常又麻又疼地痛醒，是常有的事。剛去的人，常常第一個月，一回到家見了床就倒下昏睡不醒，累得不行。

還有劇烈的噪音，以及惡臭。有一個太太吃素，好死不死分配到的是處理豬的內臟和大腸內的清理。往肚裡劃上一刀，就要把成噸的內腸和血液給清出來…連汁帶臭，那太太說，她常常做到一半就要衝出去吐，然後再回來繼續做。不能吐太久，因為每六秒鐘要處理一頭豬。

還有，這活不是人幹的，常常十幾二十斤的排骨肉，運過來搬過去，連大男人都不見得受得了，何況是許多驕小的中國女人？即使是工廠一再倡導工作安全及安全搬運法，但是長期這樣下來，再強的背骨也撐不了啊。（比如說有一條生產線的工作，就是要把整頭豬給提起來，高舉起來後給吊在生產線上的一排可移動式的鋼勾上，一個人搬一頭哦（不是幾個人搬一頭哦）每天連搬八小時或以上哦…）

就有第一批早期過來的先生這樣地回憶，當時侯人手的確不夠，就算是實習生也得要加班，不加不行，工頭會皺眉頭。做著做著，就看著一個大男人在生產線上，豪淘哭了起來。可見得是真的超過了極限了…這輩子那裡有吃過這種苦啊。

再著，因為生產線上有拿刀或是切割的活，那意外更是常見了。老聽說有被十幾斤的豬肉從天上飛下來砸傷人的、圍裙或衣服被機器給捲進去的、刀滑了切斷了整個手掌筋脈的…即使如此，大家還是排隊，拼命著要進去。

這樣的環境已經夠辛苦了不是嗎？不，還有更辛苦的，就是人的問題。因為中國人在工廠多，自成一個小社會。人多就事多，互相嫉妒、彼此看不起、告狀、密件黑函，此起彼落。比如說有些太太有高血壓或是心臟的問題，被主管給分派了輕鬆點的活兒在一旁了，就會激起眾人的激動情緒和妒嫉的謠言，說她是假裝的，在偷懶、更種難聽的話都有，還聯合把她們給排擠在外。平時又拼命地加班，能加愈多就愈好，比誰加得多，比誰賺得多。平時也看不太起那些主管，要不就到處流傳謠言，說主管級的（尤其是中國人自已當上主管的話）是走後門送了多少錢才當上的，要不然就覺得當主管又怎麼樣有什麼了不起啊，我加班算起來，賺得還比你主管多勒。那萬一有人要是加班賺得多一點了，那一定是有誰專門去拍外國主管的馬屁，才能多掙得這些加班的時數的了。

丹先生說陪著他們面試，看盡了人生百態。有人為了面試睜著眼撒謊，有人編造根本沒有的屢歷和經驗。每到面試的時侯，總是幾家歡樂幾家愁。當我陪同去面試的時侯，他們問：可以忍受長時間的加班嗎？受得了室溫的劇烈變化嗎？可以長時間站立嗎？可以搬運重物嗎？…那一個人不都是滿嘴地答應著沒問題的，只求能夠先進去再說。

幾次下來，我心裡的滋味實在是很難形容。為什麼呢？為什麼要活成這個樣子呢？為什麼要看著賺錢比什麼都重要呢？為了賺錢，把孩子給送回國分散兩地，為了賺錢，把命給賣了也無所謂。拖著身子也要加班，病了也不願意請病假，就怕少賺了多少錢……我，真的不懂。這麼差的工作，為什麼抱著當寶一樣？

當然，我也看到自已的幸福。起碼我有選擇，可以不用去Maple leaf工作（看在他們的眼裡，也許覺得那是我們的損失），甚至有一位高中生明明白地帶著不解問丹先生說：當牧師賺那麼少，為什麼你不去maple leaf工作呢？好像賺錢，可以衡量所有的一切一樣。

我看著這麼多人，一心就要盼著進工廠工作，那兒也不願去（主要是也不想花時間精力學語言了），好不容易終於進去了，不論是多辛苦，那也還是要硬著上。建議讓他們換輕鬆一點的工作吧，說不願意就是不願意，嫌打掃清潔的工作時數少工資又低，和殺豬沒得比。不是什麼事情都是可以拿金錢來衡量的…可惜現在的他們，大部份都完完全全地聽不進去。希望等到他們醒悟到這一點的時侯，不要太遲了。